2006年5月31日 星期三

不見

  在那兒是看不見妳的,妳只存在於一路清冷的細雨中。好像妳的一身素簡與悲涼,還有苦甜皆淡的笑容。

  於是我回家了,滿身的濕黏與悲喜交錯。

2006年5月30日 星期二

紅線與王者 - 自身的確立與存在

紅線:
  「紅線」一文在敘述潞州節度使薛嵩家中一名奇特的俾女紅線。薛嵩從來就知道這不是個一般的女子,終於在某一次魏博節度使田承嗣要攻打薛嵩時挺身而出,靠著她高超的身手夜入田承嗣的臥房,盜走了田承嗣放有生辰八字的小金盒,讓田承嗣知道薛嵩家有高人,要取其人頭易如反掌,因此最後田承嗣退兵不打薛嵩,而紅線也在此事之後離開薛嵩家不見蹤影。

王者:
  「王者」寫湖南巡撫派其州佐押運六十萬兩銀子去京城,銀子在半路上被神秘的王者奪走。州佐經過一串故事性的過程找到王者所在的深山,看到那裡掛了許多貪官的人皮,才知道這個王者是位懲罰貪官的俠客。終於見到王者之後他交給州佐一封信,要他交給巡撫,信中放了前不久巡撫跟愛妾共寢時醒來才發現被割掉的頭髮。最後王者警告巡撫:趁早用貪污的錢補上六十萬鉅款,否則就像取他愛妾頭髮一樣,取他的首級。

  這是兩篇非常相似同時簡單透徹的文章,文章結構很單純,主要的人物只有三個:紅線中的薛崧-王者中的州佐;紅線中的田承嗣-王者中的巡撫;紅線中的紅線-王者中的王者。這三者構成了全部的故事,他們在故事中的地位各自代表了純粹的善惡和完全的無辜,然後再藉著善惡的對立去針砭當時社會的一些腐敗,像是「紅線」中田承嗣只為了一點私慾而大起干戈,視人命如螻蟻,還有「王者」中巡撫這樣的貪官,貪污的同時一出差錯就將責任推給下屬。

  這幾乎是多數寓言中會用的設定,絕對的惡以至於存在了完全相反的絕對的善,然後兩者再利用一個絕對無辜者作為施力點,去表達作者所要諷刺的社會情形或著人性,這顯示了一般較不經縝密構思而形成的民間故事,時常是需要一種絕對的價值與簡單明瞭的寓意去支撐的,也許較欠思考,但我也相信尋求絕對是人類的本質。比較特別的一點是紅線中絕對的善,也就是紅線,是個女子。這樣的一個女子不但有超人的功夫,同時最重要的是有情有義,又如果情義可以視為一種德行的話,那「女子無才便是德」就給完全的推翻了,這樣一個奇女子紅線讓整個故事充滿了俠義情節。

  當然,王者也有其俠義風骨和奇幻的小說描繪,但是我覺得王者更強調懲罰的意圖,從其中王者的殿中掛滿風乾人皮的部分就可以看出。雖然說聊齋的時代背景是很壓抑的,所以蒲松齡不得不用更隱喻而且更故事性的手法撰寫,但是我仍然不喜歡這種很民智未開似的威脅勸說手段。

  然而這兩則故事讓我最感興味的地方在於,兩個故事充滿了威脅感的同時,透過作者在情節上的安排,讓我覺得這些威脅底下有著相當趣味同時美化的味道,當然這未必是作者的原意,但是我以讀者的身分對它作這樣的解釋,對我來說,這是一種「恐嚇的詩學」。

  首先我把這兩則故事中的威脅分為三個層面:第一,藉由偷取的物品告知對方可以取其性命。第二,在歸還這盜取物的同時,讓被威脅方對於盜取物原本的熟悉延伸出一種帶威脅感的陌生。第三,這份最熟悉以至於最陌生的物品可以視為被威脅者自身的代表(就連王者中巡撫愛妾的頭髮,我也將其視為某種程度的巡撫自身代表,畢竟這愛妾是與他共枕同眠之人),進而帶出對自身確立上的質疑。

  最表層的威脅當然在於第一點,就是讓對方知道:我有能力取走你的性命,以至於造成威脅,這是很直譯甚至說是很粗簡的。

  至於第二點。「紅線」中被盜走的是惡者的小金盒,其中是他的生辰八字,而「王者」中被盜走的是愛妾的頭髮。這兩樣東西毫無疑問的對故事中的田承嗣和巡撫來說都是相當熟悉的。試想,如果你最熟悉的東西在無預警的情況下消失了,當它哪天經由一個陌生人意外的帶回來給你時,同時帶給你的驚訝。當然,你有可能為此驚喜萬分(我們故事中的兩位自然不會開心),但是,這份原本的熟悉是否因為莫名的失蹤與更莫名的歸回,而使得它多了一份陌生感(何況如果你知道這其中也許帶了一點危險),同時,這樣東西對你越熟悉或者說份量越重,那它所能產生的陌生感以及不確定感自然也更重,這是一種最熟悉以至於最陌生的威脅。

  就好像你失去了一個戀人,而某天他又出現在你的面前,是否曾經的熟悉以至於現在的陌生,曾經的密切在此時帶來的是更遠的距離,而這份距離和不確定感讓人有種防備甚至有種威脅。

  接著帶入第三點-這份熟悉是來自於他們的自身。「紅線」中被盜走的小金盒中的生辰八字,在中國傳統裡面八字藉由連接了人與其命運,而成為一個人重要的表徵之物,所以可以看作是田承嗣的代表。而「王者」中愛妾的頭髮,似乎對於巡撫沒有太直接的定義,但是在此我把它看作愛妾的代表,以至於成為巡撫的愛的代表,最後成為巡撫身上不可缺的一部分。也許後者有點牽強,但這是我在玩味這一篇故事時所選擇的認定。

  我們對於一樣物品熟悉或陌生的判斷是可以因著情境改變的,但是如果這樣物品被看作我們自身的象徵的話,那是否我們的自身也可以因情境而確立或被否定?

  人自然被認定為群居的動物,但是對於"自我"來說,許多人是堅信自我之於自我的認定,堅信一種絕對的存在,一種宇宙中獨一無二的自己。如果今天你走在馬路上,看著自己的相片意外的飛出皮包,然後逃出你手的掌握,飄散於空中,在漸歇的搖晃中落地,然後"唰"地一下被車輾過。多少人對於這樣的畫面都會相當不舒服,我想那是來自於對自己相片的一種自我投射,以至於車輪某種程度的好像輾過你的身體。

  或者哪天你看見前面走來一個長相、穿著和你完全一樣的人,你們抬起頭來眼對眼然後停下腳步,佇立不動,靜默對望,週遭空氣中浮現一種詭譎而顫抖的恐懼感。

  大家都知道巫毒娃娃,或者那種釘在樹幹上的小稻草人,這是某種民間信仰中對於他人的詛咒儀式。我相信這顯示出以前人,也可以說是人原始的本性上,對於他人或自我或任何個體所作的一種投射,將實體肉身之下的虛體靈魂,投射在另一樣有形的物品上,甚至進而認定那樣物品能成為原本肉身的替代。

  尋求"存在"或者尋求"絕對"是人的本性,而世界通常卻以一種虛構以至於真實,或者說真實宛若虛構的面貌呈現在人前,人幾乎是不得不去承認存在並非自有擁有,乃在於週遭一切似乎是真實的東西所支撐的。因此人性不能獨立,人需要其他的認同、其他的價值、其他的投射才能去找到自己在宇宙中的立足點,似乎是扯遠了,但是「紅線」與「王者」中不就是藉著取走一個肉身外的物品,象徵了取其性命,以至於對某個人進行一種自身生命上的恐嚇嗎?

  最後,老實說這兩則故事對我來說都有點淡而無味,但是當我選擇用這樣的角度去看他們的時候,兩個故事都用完全不同的面貌展現在我的眼前,我相信這就是文學很大的一種價值,反應人性以至於沒有絕對,我想這也是為什麼「太平廣記」以及「聊齋」能流傳至今的原因,因為他們不只反應社會和諷刺社會,他們還透露出一種也許原作者也未想到的人性反照。

2006年5月26日 星期五

我喝水

  這是在那海養成的習慣--在面對文字的時候得不斷的喝水,特別是寫字。或著說是在面對一個生命,讀的時候我看別人,寫的時候面對自己,這種時候我很需要水。

  今天藍石頭特地給了我一大瓶水,為了不辜負他們我喝的乾淨,脹的要死,好笑的是走前拿水杯水壺去櫃檯,他們竟然以為我還沒喝夠。

  對,收杯子也是在那海養成的習慣,難怪娘那麼感激那海,好歹小葉叫我這不愛喝水又懶惰的劣兒子改了點惡習。

2006年5月25日 星期四

她喝咖啡

  每次看她喝咖啡,都好像看小孩在太陽下高手舉著冰淇淋一樣,明明知道就要溶化了卻捨不得吃。

  她說涼掉的拿鐵很噁心,但她總是放著任憑它失溫,就算是殘存也要多保留一會,就這樣開心又惆悵的緬懷一杯漸冷的咖啡。

  這和我是完全相反的。當然,也許那就是她包容我的方式,微笑著叫聲"先生",然後我回她一句"小姐"。

2006年5月24日 星期三

Nirvana & LV ??

  前兩天一個女生朋友忽然問我說超脫有首歌叫spirit什麼的,隔天他告訴我LV總監Marc Jacobs很愛Nirvana,連續三季都用他們的歌來做走秀的配樂。聽的我好傻眼啊,相當靠背。

  今天下午我在藍石頭寫報告,描述搖滾樂的歷史然後從中寫我選的三個樂團在其中的地位與影響,而Nirvana是唯一一個不在我報告對象中卻被我仔細描寫的。

  對於Kurt這個人物我曾經花了不少力氣去認識他,對我來說他代表了搖滾很純粹的某一面,說真的,我很喜歡他,但是現實來講,我很少把Nirvana的音樂拿來放,只偶爾夜深的時候聽聽unplugged那張。

  去年海洋影展,我唯一看的一場-Kurt&Courtney,影片一開始觀眾很興奮地鼓譟著,我第一個反應是-有多少人跟我用同樣的心情在看這個紀錄片。

  我以前覺得Kurt是很美麗的,但最近我越來越不敢這樣想,我寧願看他是既灰黑又醜陋,也不要把我的漂亮幻想加諸於他,那會讓我更自責,但那也是因為我懂得他的美好,很矛盾。忽然覺得我還是很幼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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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外話,這兩天我不斷重複聽DT cover The Number Of The Beast,簡直是棒透了!我真不知道該把歡呼歸給DT還是Iron Maiden,各個環節都無敵好!靴腿萬歲!

2006年5月19日 星期五

下午

  下午在家,為待會的報告作準備。

  認真起來音樂就不停重複,於是Satriani的外星人衝浪播了我也不知道幾遍,工作暫緩下來改放Denver那場G3,小翅膀聽一聽就睡著了。

  我在電腦後頭那張小沙發椅上睡著了,打赤膊抱著一個抱枕,睡睡醒醒因為音樂停了。抬頭一看就是我的CD架,我發現我很少從這角度看它,然後我看到最下排CD的封底,看到了In Utero,封底是很像失樂園的圖案,其中滿是嬰兒和臍帶,我想起Kurt這個藝術家,然後把CD放到電腦裡。

  我很愛Nirvana,但是我很少聽,因為照我的個性接觸到這種東西並不會讓我比較解放或暢快,現在我又在聽,聽比起Bleach更Kurt的In Utero,果然,我又被他抓住了,這並不是種享受的被抓住。

  這真是個集痛苦與黯淡於一身的傢伙,我甚至不像以前一樣覺得他美麗,可是我仍然甘願被他抓住。

2006年5月17日 星期三

搖滾樂能改變世界嗎?

  又看到了一次這老掉牙的題目,還看到了這麼一句話:「搖滾當然能改變世界,搖滾應該是一種由內自省而後關懷社會國家甚至世界的生活態度。」超熱血的。

  然後我想到一小段話,非常非常不起眼的話。應該是在風之國度看到的,有某個傢伙在攻擊諸如邦喬飛之類的芭樂搖滾(原諒我這樣說,這裡我並不想討論他們的價值),想當然會大聲高呼一些金屬或者老搖滾,還說聽不懂這些東西的人該去喝幾瓶酒嗑幾顆藥,更當然的是,他被罵了。

  被圍剿之後的幾天,肇事者又說話了,話鋒一轉,忽地說道:「我騙你們的,其實搖滾樂一點都不好聽,我根本不聽搖滾的。」這樣一搞大家都模糊了,罵人的也不敢罵了,整個板都茫然了,全然的開始懷疑搖滾的價值和意義,當然,這些想法僅止於一些有點大腦的人。

  我到現在想起來都越來越覺得這是段有趣的對話,比起任何歌誦搖滾樂的文章都好上百倍,因為在這裡面,我看到了一種萊斯特的戲謔。

  「搖滾是一種生活態度」這句話給傳到爛了,若是萊斯特活著說不定都會為自己這句話覺得糗。

  搖滾只是一種絕對的平民文化,一切關於搖滾的故事最後都會失去意義而成為神話,那是因為這是一段血淋淋活生生的故事,不怎麼可愛美麗的,有點愚蠢有點可笑,互相矛盾彼此戳擊的。如果搖滾硬要被歌誦成一種文化價值或著音樂歷史的大巔峰,那他就不復存在了。

  當然這樣講好像很消極(甚至有點片面),就好像一個孩子剛出生你就告訴他:「太陽底下再沒新事,一切都是捕風捉影。」但是總得記得另一句話:「神各按其時使萬物成為美好,然而神自始至終的作為人不能參透。」

  搖滾好像是很荒謬的,但是我仍然在玩味其中各種好壞的價值,真實與謊言穿插其中,交錯成一種複雜難辨的形體,再沒更有趣的了。

2006年5月16日 星期二

北斗神拳

  讓我引述一下武論尊在第一集寫的東西:「美好時代的終止符!雖然我不是刻意去描寫,但在我被讀者反應驚嚇的同時,在我內心對弱者的害怕、對強者的嚮往、對暴力破壞的害怕、願望等等,可以得到讀者的直接反應,使我感到驕傲。」

  我對整本故事覺得最有趣的點在於主角的設定,武論尊筆下的拳四郎是很絕對的,這是我非常欣賞的(我總是欣賞這種絕對的東西),雖然說絕對的有點不近人情,尤其是他的絕對與故事中背景的世界價值觀有完全相反的立場,然而這種激烈的碰撞是會產生火花的。

  我一直記得萊斯特說過一句話:「烏茲塔克已遠,愛爾蒙塔才是現實!」,那是一個動蕩的年代,西方社會正經歷一段相當的恐慌,搖滾樂在那個時候攀升到最美好的頂點,接著急墜而下,開始悄悄地腐蝕這個社會。這樣的大時代背景下,武論尊設立了一個同樣混亂的世界,但裡面的主角群不論善的惡的,都以"愛"這個眼光出發,然後延伸他們變形的價值觀,其中拳四郎是最最單純的。

  這是個善惡分明的故事,所有人的善都是出於對愛的信仰,而惡都是對愛的失望或是不信。

  所有的男人裡面(這部故事中的女人極少XD)我覺得個性最不強烈的是主角拳四郎,拳四郎沒有太多的故事背景,唯一的就是他對尤莉亞的愛,而尤莉亞恰恰是整部故事的愛的表徵,拳四郎除了這份愛之外是沒有太多的激情的,儘管絕對但是他很平穩,這也是必要的,因為武論尊需要這樣一個主角去把其他所有的人融合在一起,在藉由這樣一個複合的角色去跟拉歐挑戰,挑戰那個在故事中看似最屏除愛的男人。

  於是故事演進到第一部的終局時,是一場愛與不愛的對決,而愛的那一方是很混雜的,他混合了愛的善惡好壞各種多樣面。

  至於拉歐,他是一個完全的霸王,沒有太多的善惡,只有一股很肉體的慾望。拉歐是體與魂非常剛強的人,或著說很剛硬很有力的人,他是很霸王的,他沒有善,其實他也沒有惡,只有不斷往前的力。

  一直到最終戰鬥的前一場,拉歐第一次敗給了拳四郎,那是因為他輸給了拳四郎由愛(或悲)領悟的無想轉生,好像很芭樂,但這是故事的主軸。拉歐因此第一次懷疑了自己,但對一個霸王來說,光是對自己的懷疑就可以說是死了。

  拉歐在前往最後一戰之前其實就輸了,而且他也知道自己要輸了,可他還是去了,那是他靠著自己的最後一點力量,要去印證他和拳四郎之間的對錯,儘管在證實之前他就知道答案,他欣然接受了,他在戰鬥裡面輸了。

  拉歐走的這一段我覺得是整部故事中最大的高潮,兩手打進自己的胸膛,然後舉手向天大喊:「我的一生無恨無悔!!」拉歐是無恨無悔的,我不知道武論尊要表達的只是拉歐的自尊和霸氣,或著是拉歐最後無恨無悔在自己殘缺而後完整的生命上。

  看完北斗神拳,總覺得這是一個太荒謬的故事,包含了太多強烈的眼光,有對其時代的反動,有歸根人類基層情感的執著和渴求,這都是現在漫畫難得見到的,為此我相信他在格鬥漫畫裡面是不朽了。

2006年5月13日 星期六

半夜

  咻的一下就爬起來,如同今天跟彭昉說咻的一下就飛出去差不多,而且都飛得挺快。

  忘記上次半夜心思忽然清明瞬間醒來好像不曾睡著是什麼時候了,我記得相當不久之前,那時候我搜尋電腦裡面的音樂卻找不到一首合適,那時候想聽angie可是卻發現rolling stones只在汐止的電腦裡頭,而且重灌的時候刪掉了,搞得我很失望。後來那個晚上我反覆在聽大嘴ozzy的dreamer,記得以前這種時候我可能會聽大嘴tyler的angel。

  今天我忽然醒來而且照常的思緒清晰,而且很聰明的我放了led zeppelin的天堂之梯,相當聰明的選擇我覺得,更聰明(或著說更蠢)的是,我發現其實我有一張rolling stones的live擺在架上,於是天堂之梯的前奏開始的時候我就準備好這張CD,然後把paint it black和angie抓到電腦裡面。

  paint it black有種相當特別的黑色味,比任何黑金死金都黑,但是種沉澱的黑,如墨漆般深黑而膠著。我只記得他是魔鬼代言人的片尾曲,總讓我想到艾爾帕西諾片尾的笑容:"虛榮,一向是我最愛的原罪"。

  angie開始了,前奏照樣萬分感人,live版生硬了許多,聲線給現場拉緊了,於是更悽愴了。

  Angie, Angie, when will those clouds all disappear?
  Angie, Angie, where will it lead us from here?
  ...

  我又想到其實我架上還有一張the doors,讓我想到Jim Morrison深邃的目光,那個平民的酒神,那個詩人那個小丑,那個搖滾樂生硬的黑鑽石,深黑但透亮的,憤怒又滄桑的,那種清冷刺人的鍵盤音色,迷幻呻吟的吉他。這也是個忽地醒來時聽音樂的好選擇,也許空冷了點,可我是不怕寂寞的,我很強壯。

2006年5月12日 星期五

求足

  最近很窮,一天的飲料錢八十至兩百元不等,食物錢可有可無。明明快窮死了還是要跑咖啡廳,大概那海走的時間讓我窒息太久了。終於又開始看書,昨天好不容易看完了克利斯朵夫,感動萬分。

  昨天晚上在天使,跟鵬傑聊聊,一直都很感激他那天在公館借我證件好讓我能進河岸看表演(因為我知道他是個謹慎的人)。照例跟他的見面是要講話的,可是在天使坐下來我才發現這不是個讓我說話的好地方,這裡的氣味跟我某些地方太不相似,雖然又太相似。鵬傑說也許我自己也給默默改變了不一定,我跟他說不可能,我是不容許自己被參雜的。我可以在這裡靜默地工作,我只取我所需而不求更多,我總得隨時檢視自己有沒有多拿了自己不該拿的,多了,那對於自己就是虧損了。

  我是不允許一點參雜的,就好像那些老搖滾教義派一樣,像是那些只有在回到烏玆塔克的青草地上才能落淚的老嘻皮一樣。凡事都只取所需啊。

  我覺得自己應該多接觸像黃小姐這種朋友,至少跟我性情中某些單純和善良是相仿的,在他們身上多求些什麼也超過我所配得的了。這些都是再好不過的好朋友,充滿善意和暖意,總在我需要的時候給我一點溫情和安慰,儘管我盼得更多,更多的力與強和光熱,可我又苛求什麼呢?

  所以我又感激起那些我生命中識或不識的朋友,他們給我的超過我所能想見,我若不時時掛著感謝那真的是忘恩負義了。

  我一直很感激林正如在河岸的門口掛上一張模糊的Hendrix的畫像,那總讓我覺得這是個我視得的地方,裡面樂團的拙劣也跟著可愛了。

小葉

  今天見到小葉,因為下午他找我幫他個忙。

  好久沒看到他了,吃了個飯然後去他家,一路上聊了聊。他還是跟以前一樣,問話都問的挺直接,尤其是感情方面XD。也許是因為他那樣的年紀看我這年紀的情感覺得很輕鬆吧,也許是這樣所以他總一派自在而且直接,劈頭就問的那種,而且每次問的內容都讓我驚訝。讓我想起了之前他和范植偉兩個一臉奸笑地問我們,然後我錯愕的走出去,更錯愕的是留在裡面的竟然全然鎮定地慢慢跟他們解釋,回想起來覺得有夠好笑,還解釋勒,巨細靡遺的。

  小葉過的似乎不錯,聽他講他的劇本讓我也挺期待,哪天一定要看看他拍的東西。久沒看到他了,很高興。晚上在藍石頭著實地寫了點東西也很高興,可是一卯起來寫就會這樣,三個多小時四千字,我真的怕是浮濫了。

約翰.克利斯朵夫

  終於克利斯朵夫的生命走到了終程,為此我非得慶賀一下。

  生命是一組連續的死亡與復活,我看著克利斯朵夫的生命從始至終,沒缺了一點熱情和光亮,總在各個階段都揭露旁人和自己生命最純粹的樣貌,能看見這些的我是幸運的。

  我反覆咀嚼這些我經歷過或要經歷的各種階段,或淺或深的去體會一個生命如何完整。在克利斯朵夫的生命裡面,我好像看到了一個模糊的形象,光熱又堅剛的,儘管對我也許仍然模糊,但那是一個人終要穿越並到達的。

  細數過去,我想到我生命中的死亡與復活,在那海的了結和妥協。為了下一段生命的啟程我得先紀錄下這些感覺,勢必得把克利斯朵夫寫進我的生命裡了,而那將是我很大的資產。

2006年5月7日 星期日

我不彈吉他

  這總是要辯解的,每當有朋友來我家,看到我有一把民謠、一把古典、一把Les Paul型的電吉他(其實是Epiphone的),偶爾還有表姐或學妹的小提琴,現在還多了台那海的老鋼琴。看到這麼多的樂器,連送瓦斯的都說:「同學你是玩音樂的喔,哪天開演唱會要找我喲。」

  我沒有一項樂器算的上能和別人一起演奏的水準,可樂器倒是不少,為了不讓這些樂器變成我的羞恥所以我總是要辯解一下的。

  萊斯特說:「我學樂器不成功的原因,在於我內在熱情澎湃的心靈之歌總是干擾我學習彈奏像是(Old Black Joe)、(My Bonnie) 這類的歌曲。」為了不讓技巧限制他的熱情所以他乾脆放棄演奏,而我還有另一個想法,那就是為了保持我的純粹,我要做一個絕對的聆聽者。

  當然,前者後者兩個說辭,都是不相上下的擺爛,總之我的樂器終究躺在那,也許哪天它們就此腐朽了。

  而我還是萬分羞愧。

2006年5月2日 星期二

給那海

  前些天巧合下找到了那海工讀生的無名,為此把"文藝青年"這篇文章抓過來,但也只抓有那海的部分.其他部分暫時就不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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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段混亂卻又不斷思考的日子,我發現了一家咖啡廳。

  咖啡廳名字叫"那年夏天寧靜的海",招牌是一塊蟲蛀的木板,略嫌過長的八字店名用白漆寫在上面,店的位子很妙,你很難想像淡江周圍擁擠的學生生活圈能有那樣一個清幽的店面,店在一個轉角的二樓上,但是因為轉進來的巷子是個斜坡,所以雖然是二樓但是大門卻開在馬路邊,走進白漆的鐵門是一個不小的院子,這院子因為地勢的關係所以也是個陽台,院子和店裡面的地上都鋪滿一條條木頭甲板,用鐵條和大鐵釘固定住,整家店一片綠色白色,牆上到處都是老闆自己用白綠兩色油漆畫出來的人像,視覺上嫌冷了些可是很輕鬆自在。

  第一次經過這家店我挺反感的,因為店名正符合了我所討厭的酥軟氣氛,而且直覺的讓我想到梁靜茹唱的寧夏,後來才知道那是從北野武的電影來的名字,老闆小葉是個導演,在台灣電影界似乎是個小有名氣的年輕導演,而且這家店是從淡水山下搬上來的,那時候可是間名副其實的海邊咖啡屋,而我從第一次進去開始就對它完全改觀然後愛上了這間清冷靜謐的小店。

  我開始喝咖啡了,那段時間每天都要喝一杯小葉泡的咖啡,跟他混熟之後偶爾他還讓我自己泡,磨點豆子,暖杯,倒半杯牛奶然後開始打奶泡,按下咖啡機的開關,把粗的奶泡刮掉然後倒進expresso裡面,這樣就是一杯我泡的很難喝的拿鐵了!雖然奶泡稀了點,也不可能拉什麼花,甚至有幾次咖啡粉沒扣好所以泡出來的咖啡還有渣,但是對我來說已經滿足了所有咖啡能帶給我的滿足。在那海的日子我每天寫日記,因為發生了好多讓我能思考的事情,好多沒感受過的感覺,那些以前對我來說有點空有點假的情緒,都在那海的燈光下踏實了。

  那段時間我改變了不少,因為她讓我看見了我的自以為是和不實際,我說我是馬文才,因為她討厭有錢人,而對她來說我充其量不過是個對她很好的馬文才,可我的驕傲又怎麼可能容許我被看扁,但是我的理性又不能讓我欺騙自己,於是我在那海開始築巢,想要在那搭建一個改變自己的堡壘,一個再開始的起點。

  在那海的時間,除了跟小葉聊天就是發呆思考,而最多的時候我看書寫字,我抱著一本翻譯奇爛的萊斯特傳記,去看一個人的聰明和虛耗天才,去看他的生與死,看他的熱情和這份熱情給他的自我毀滅,然後我寫字,寫我所看到的他和我所認定的搖滾,雖然翻譯真的很爛,而且一個酗酒嗑藥的作家的生活時常不太有趣,但我還是把他看完了。

  然後我看"約翰.克利斯朵夫",開始看之前某次大便的時候我翻到其中一段,那是克利斯朵夫對德國音樂憤激的批評,看的我大呼過癮,才剛看完一個樂評傳記的我不得不認為:沒看過"約翰.克利斯朵夫"的人沒資格作音樂評論!然而這是本相當大的書,羅曼.羅蘭用他高人的價值觀訴說整個故事,克利斯朵夫一生的剛毅堅強,他的熱情他的天才,他不容許一點摻雜的善良和自尊,透過羅曼.羅蘭邏輯分明、絕對理智但充滿情感的詞句表現的透徹淋漓,我得說:沒看過"約翰.克利斯朵夫"的人不懂得什麼叫堅毅強壯、純潔光亮的靈魂,我邊看邊寫,那時候我說我要在那海開始我這輩子最大量的閱讀和寫字。

  接著大二上學期結束,寒假來了,而學期末的那一個月我除了跑那海之外,我的時間都花在和她、和朋友的無樂趣的玩樂上,然後我被二一了。

  整個寒假我的心情都很差,因為她我為自己難過,然後再為她難過,然後再為我的不爭氣慌張,不然就是懷著憎恨去想另一個人,那是我自高中就討厭的人,誰知道因為她我竟然開始恨他了,要恨惡一個自己可以說是不認識的人是很妙的事情,因為有時候你竟會不知道從何恨起,我懷著這種混雜的心情過了一個寒假,我每天在那海,淡水的天氣很差,寒假學生都回家了所以店裡面除了我和小葉也沒別人,每天我抱著書和日記本半躺在店裡的沙發上,天很冷,剃光的腦袋更冷,所以我總穿著一件連帽外套,天空多半是灰的,那海的燈光不很亮,帽子帶上了多半就會一起把眼皮閤上,睡睡醒醒,有時候醒來天黑了,有時候還沒,然後我總是邊思考邊把日記打開,我會先寫上日期然後把天氣畫下來,寫點話整理一下腦袋然後繼續看我的書,然後,就開學了。

  對我來說這是個全新的開始,我多了個室友,兩個大男生準備開始整頓自己的生活,買食物回來自己煮,定好計畫要唸書要努力,一切都很好,可過沒多久我的室友走了,他有我無法幫助的問題,而我也自顧不暇所以只好讓他走,記得從那慌亂的學期末開始我的房子就很少只剩我一個,他走了之後我繼續過我的生活,我去那海看書寫字,偶爾回到家無聊了就打開窗戶,看看對面她的房間亮不亮燈,看看她什麼時候會探頭出來,也許抽根煙,也許掉幾滴淚,又也許她過的很好,但是我知道她過的不好,很多也許擋在我跟她之間,因為我們的關係永遠都很遠,遠到連也許都沒有的話就什麼都沒了。

  日子安穩,但是沒幾個禮拜,朋友打電話來說那海收了,隔天我和朋友帶著祈禱去那瞧瞧,只看到散落一地的椅子還有正在收拾的小葉。小葉說他支撐咖啡廳太累了,如此辛酸的經營不如去拍片,朋友的電話打來的前一個禮拜,那海才請了工讀生然後準備要辦表演,一切都是要起步開張的樣,可沒幾天他就不做了。那一個禮拜我們都隨身帶些不捨的情感,我們買蛋糕去給小葉餞別,咱倆自以為闊氣的買了一整個蛋糕總共十片,跑去那三個人坐下來,加上一隻狗,全部吃不到一半,然後每天跑去那就喝免費咖啡,大家話也不多,小葉忙他的,我們待在旁邊,各選一個角落待著,拍些照片,不發一語的緬懷這間店的最後。

  我自來是個重感情的人,小時候丟個玩具都可以難過一下,然而失去那海卻不是這麼簡單的事,那也不是為了和小葉之間不很熟識的友誼,純粹是這間咖啡廳消失了,這個我曾經視為堡壘的處所,失去的不只是一張椅子一個空間,而是某種生活模式的失去,這個生活模式悄悄的佔領我的生活,偷偷的覆蓋,然後卻在一瞬間他不見了。我在那海畫了無數的太陽和雲朵,如今是看不到了,就算只是個空間,但是我的所見所聞所想都是從那的角度去接觸的。我每天從那海的窗子和陽台望出去,或多或少的人群走過,那扇窗和陽台像是框子一樣把畫面框住然後印在我腦子裡,那看出去的天空有時候灰有時候藍,有時候橘有時候紫。在我面對人生第一次前所未有的空虛的時候,那海做了我的堡壘,可這堡壘崩塌的時候給我的又是另一份空虛。

  大學生活到現在,好像從大一下開始,從認識她的那場電影開始,一切都如同趕火車一樣轟隆隆的從我面前呼嘯而過,我身邊來來去去好多的人事物,但是來來去去誰也沒為了我停過,現在那海倒了,我花了點錢把店裡的古董鋼琴搬回家,還帶了張那的menu,而她,她要考轉學考離開淡江,其他許多的人也走遠了,一切都到了終點,好像火車的車廂一節節駛過,叮噹叮噹的聲響熄滅,至於我,也該是時候往前穿過平交道了,同時,我覺得我算是半個文藝青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