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9月16日 星期日

虛冷





妳身著靛青絨布袍子
頭綁珊瑚紅巾
光影斑白在虛冷的空氣分子間
在舞台上
妳是一抹黑色的鬼魂幽魄
妳是眾多疲憊裡的一點疲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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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給Hendrix的一首小詩,他永遠是我心中最美麗的靈魂。

2007年9月15日 星期六

只是

只是
雨的悲涼成就不起美麗
浪花逐不及攤死的碎沫
忌妒的野火寫不出詩句

只是
只是我們終將分離在潮濕的海水氣息裡

歲月靜好,現世安穩

  多數人聽到我就要去唸社會系的第一反應都是問我:是社會福利、社會工作嗎?然後在他們眼中我就成為了對著社會與人群抱著極大熱忱的熱血青年,也許平常的興趣是攙扶老太太過馬路,週休二日的時候一天還會做兩三次呢。

  或者有點點瞭解社會學系的人,像是幾天前來過天使的某個客人那樣,會說我不是對社會懷著太多的熱情,就是個憤世嫉俗的慘綠少年,在與他們的對話中,我開始習慣用彭昉教我的方式去回答:我要拯救全世界呀!

  再不然,這是阿淦的反應:「社會學嘛,就是你哥在搞的東西啊,和季鴻也差不多啊,有沒有一點創意啊。」對我而言這恐怕是最針對並刺入我的回答,也許那是我這輩子最怕面對的東西。

  前天和阿南姐去了這牆,進去才坐下來我就跟阿南姐說,我很喜歡觀察這裡年輕人的穿著,這牆、河岸、卡夫卡,溫州街師大路上所有的店,裡面年輕人的穿著對我而言都散發著同樣的一種氣味,一種不甘於被人群埋沒,極力從洪流裡伸出頭來證明自己的氣味,好像隨時都在喊著:「你再看看我啊,我在這裡呢。」

  記得有一次我跟桃說你很像我認識的某個人,當時她回我說:「我他媽的真不希望自己跟任何人相像。」

  今天跟戴哥、曉昀、阿瑞去了北海岸,等戴哥來之前我和阿瑞數算起我們四個人有多久沒出去玩了,阿瑞說這樣四個人的出遊是我聯考前一個月的事了。北海岸還是那樣的舒服,今天的浪潮很大,鼓動著什麼卻也沒有那種風雨欲來的壓迫感,雲層底下什麼聲音都覆蓋在海潮之下,有平靜舒坦的安然。

  歲月靜好,現世安穩,我過了這樣的一個,感覺好長的暑假,時間的長河幾乎靜止著,對我而言這是近乎奇異的平靜。

  我還是那樣地想寫東西,寫著近乎散文一點沒有創意與劇情的爛小說,沒有高潮迭起,沒有突發異想,平實到我開始覺得自己走過了青莽而慘綠的憂鬱青年時期。我只是想靠著文字把自己記錄下來,靠著文字去竄出社會的洪流,告訴他們我在這裡,請多看我一眼。

  彭昉不寫小說了,他說他知道自己一輩子只寫得出校園生活的情愛故事,他說他在學術的塔裡找到了那種現實被撕裂的美感。前天爸打電話給我,說他相信我們兄弟倆只要找到自己的路,憑著我們的資質一定可以走得很好。

  然而阿淦說的那些話還是在我腦袋裡持續發聲迴響,像是北海岸的大浪。

  生活好平靜呀,我不用工作,我還有四年的大學生活,我有個瞭解並包容我的人陪伴,我有一個寬敞並舒適的房子,還有一輛破舊但是我愛的野狼。生活平靜到我就要被那些重疊又重疊的人群掩埋,底下的我一點不剩。

  我知道寫散文是好的,但是我想要一個由我而生的故事,裡面有我,也有我的想像。我知道現實被撕裂分剝的底下有樂趣有美感,但天知道我他媽的有多不希望和誰相似。我知道生活的平靜是多大的幸福,但是我在裡面癱軟無力。

  我不憤世嫉俗,對社會也不抱熱忱,我只是希望自己還有那麼點力氣,能把頭探出來,好叫他們多看我一眼。

  只是Noel輕輕唱著:

  We the people fight for our existence.
  We don’t claim to be perfect.
  But we are free.
  We dream our dream alone with no resistance.
  Fading like the stars we wish to be.

2007年9月1日 星期六

《潛在徵信社》

  先說說這段時間來我看過的書好了:村上的《人造衛星情人》、《挪威的森林》,川端康成的《雪國》,Allan G. Johnson的《見樹又見林》,朱少麟的《傷心咖啡店之歌》,還有,剛才看完的,謝曉昀的《潛在徵信社》。

  熟一點的人都知道我是個看過很少書的人,認真看過的書除了以上之外也只剩屈指可數的幾本。除了看書的數量少之外,我看書的速度很慢,也許不至於到真正緩慢的程度,但是在字句與字句之間時常充塞著橫長的間斷。

  曉昀的書我用了兩天的時間翻閱,據她所說那是十三萬的字數,看的速度算是慢了,特別是第一天看的時候。那種停頓和遲疑的閱讀方式,就像是我瞳孔吸入的光線與腦細胞之間的神經連結出了什麼錯誤,黑體字確實地顯影在我的眼睛裡,但是我的腦筋卻來不及將它轉換成正確的意涵。那樣的阻隔讓我在閱讀的過程中不斷披上莫名的沮喪。

  曉昀在新書裡的文字比我印象中更美麗,故事的內容比我想像中更晦澀。太多的時間,我除了釐清故事之外,更多時候我反覆在揣測她每一個字句與橋段的用意,怎樣的心境與人事物的接觸,而延伸出這樣一個故事。

  駱以軍的推薦短句命為「夢境偷渡」,甘耀明的推薦序名為「女巫安魂術」。曉昀的作品在此之前我只看過《淹水》,短篇,一萬多字,刊載在印刻上的得獎作品。對於曉昀在文字中企圖鋪成的氛圍我是大致瞭解的,只是那種瞭解一直處在一種曖昧的光影中,文字本身或許不及我對她個人本身的認識一般真實。

  大概才跟曉昀認識不久,我們對於寫字的意圖就達成了一種共識。我寫字的習慣是毫無創意只有誠實而對內的,我只是透過文字表達出給牽引住的自己,而曉昀是小說故事中的神,她執迷於創造故事並決定其中的一切。於是在我認識這個真實生活中的作者的前提之下,她所有虛構的故事都吸引著我去挖掘其中的動機,關於一個我真實認識的人創造這些虛構的動機。

  我一直很喜歡一句話,宜君姐說的(至少從她那聽來的):「這世界真實宛若虛構。」

  大概是晚餐過後,我讀到故事裡閔柏林真實的秘密那一段。我闔上書,轉頭看天使外頭的河面是一片寧靜。我把菸抽至燙手,然後朝外彈出菸蒂。我一直很喜歡把菸屁股往河裡彈,不是懶惰,而是我喜歡聽見菸屁股落至水面後發出的那一點聲響。水會迅速地把燃燒的菸蒂澆熄,同時輕小的菸蒂會在水的表面發出噗滋和趴搭的一點聲響,只是輕輕的紙片裹住棉絮,但是那一點微弱的聲響在我耳裡聽來永遠都異常真實,真實地充滿份量。

  閔柏林的秘密以一種殘暴的力道震攝住我,以至於我原本不甚順暢的的閱讀又被打斷。回頭再想,這個我幾乎視為姐姐一般親近的朋友,的確有著暴力的書寫方式,那令我著迷,而在這樣虛構的情結背後隱藏著怎樣真實的自我,在閱讀的當下已經不再是我執著的面向了。

  故事的本身散發出妖異的色彩,就像封面內頁那張作者自介的照片一般,散發出背景的妖綠,衣服的橘黃斑斕,長髮漆黑,唇色紅潤,鮮明鼓動地好像畫面已經長出了生命,故事就是在這樣的色彩中妖異地生長出來的。

  曉昀的文字一再抽長,就像駱以軍寫的那樣:「青春的靈魂像是靜夜裡妖異綻放復萎謝的一朵一朵曇花。」那種虛構的美麗詭譎成就了這篇故事,而其中人物的生命太真實,又交錯得不忍去承認其真實,只能用一種假想為虛構的方式安慰自己:世界上沒有那麼多黑暗的故事,沒有那麼多巧合的悲劇,沒有那麼多虛弱的靈魂。當我試著用一點點如此的話語安慰自己的時候,我知道我這視如姐姐的朋友靠著她的殘酷暴力勝利了。

  翻開《潛在徵信社》,歡迎來到現實世界,來到這真實宛若虛構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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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福曉昀並感謝,為著這是一本好看的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