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水河邊又在放煙火,不算太小。沒有去年生日那天漂亮溫暖,也沒有零六跨年那天匆忙焦慮。確實是個不大不小棄之可惜的煙火。
前兩天國文課上到崔灏的黃鶴樓,那時候我睡了整整一節課。五點的時候在樓梯間我唱起黃鶴樓,萬事通從我旁邊趕過,我問他說會唱嗎,他問唱什麼。大概是頭一次,在他面前我顯得更懷古。
或者不說是懷古,那天從樓梯間出來我想起的是國中的生活,一點也不古老,當我唱起"昔人已乘黃鶴去"時那甚至不算遙遠。七年前的生活,一下子貼近得讓我有點慌張,近到他們因為失焦而顯得模糊朦朧。
國中的我究竟是什麼樣子呢?上大學之後跟以前國中的女生朋友聯絡上,她說在她的國中生涯中我從來就以一個文藝青年的樣子定位著。上高中之後就沒和任何國中的朋友聯絡,因著疏遠的關係,長得太快又太雜的那個年紀沒給他們看見,於是我在他們的眼裡從來就清晰地定位著。
詩歌朗誦應該是國二做的事,當時班上老師推出去的就是我那個女生朋友,叫林吧(如此簡短希望她別揍我),我是自願報名的。林自來是班上的好學生,和我都愛畫點漫畫,除此之外我們在班上算是前段後段的大反差。那天比賽結束回到教室,班上的人熱絡地問起來比賽結果,林只是簡短地說:「他第三,我摃龜。」林自尊心很強,不知道當時她面對全班的熱絡是怎樣的心情,坦白講,我當時很爽,純粹為了自己爽(講到這又希望她別揍我了)。
國中的時候有一群死黨,不像高中那樣。我們這群主要的成員大概是:黃、郭、王、我。黃郭兩個都是班上的高材生,王居中,我是後段的。當時最近的朋友是黃,他大概算是個天才,國中畢業進了建中數理資優班,智商高的那種。郭很隨和,功課又好,在班上是大家愛的好好先生,好得跟誰都有交情但又有點生疏。王,當時是個傻酣酣的半甘草人物,好相處,加上詭異的笑聲,算是我們這群裡面跟班上處得最哥兒們的傢伙。
所以說起來除了王之外,我們這群其實離班上的同學都有點距離,要排起人氣順序的話大概是:王>郭>黃>我。郭黃兩個功課都好,不管隨和與否(何況郭隨和到炸)班上的人都有點自然而然的尊重。我呢,功課後段,臉臭,常請假愛睡覺,多數人眼中我都討厭,那種沒人說得明白但又大家都感同身受的討厭。
換言之我們這群除了我之外在同學眼裡其實都挺好看。那為什麼我會跟他們熟呢?說起來可能只是某次抽座位的偶然,然後中午一起互換便當,像是所有的國中小團體那樣。不過當時的我深信,黃和我之間有種彼此驕傲的默契,到現在也沒懷疑過。
要畢業的那年,有一回中午我和郭在合作社前面走著,我邊走邊唱黃鶴樓,郭紅著臉問:「阿昱啊(只有他這樣叫,我沒綽號的)…你這樣…不會不好意思嗎?」我理所當然地唱得更大聲。還有一回,大概是畢業前的一兩個月,中午的時候全班都看著我大費周章地搬著凳子到操場上,當時我想在離開學校前把校舍給畫下來。我知道在不討厭我的人眼中我怪,討厭我的就更討厭了。
現在想起來那些都不算是太久遠的事情,我還記得走廊上唱著黃鶴樓時周圍的眼光,還有那天晚春陽光打上校舍而我在一旁揮筆。我記得我沒有畫完,黃鶴樓嗯嗯啊啊地一定不怎麼好聽。
高中就簡單多了,因為簡單所以我一輩子也不可能忘記:一個看不見臉的嗜睡症患者。
大學呢?大學我在追著女生跑,同學眼中我是個少來上課、愛借筆記、功課挺不差的神秘人物。沒有人知道我在幹嘛,我也不知道他們在幹嘛,甚至也不知道自己在幹嘛。"追著女生跑"五個字可以透徹地講完我三年的淡江生活,簡捷到諷刺。
想起來我還是相當懷念國中的樣子。半年前的同學會上,我的死黨們一個都沒出席,我有點不自在有點困窘,有時候也想離開位子出去抽根菸,但是看著以前或不熟或敵視的同學們又出現在我的眼前,多數看起來不大漂亮,我馬上就決定今天我要作回國中的樣子,就在他們面前一成不變。好在那天林在場,同學會結束之後我約她去LC聊聊,老同學們鼓譟著說我好色,就像國中男生愛女生那樣起鬨。
回不去就是回不去,我不可能找回以前那些死黨和同學再過一次生活,更不可能讓自己變回以前那個樣子,但是仍然會想著如果我回到國中。如果真能回到國中,那我該會跟當時喜歡的女生多講幾句話,會跟討厭我的人多吵幾架,會問問黃我們究竟在驕傲什麼。
回不去,那總得留些什麼,堙波江上使人愁,我看就剩這個。
讀了一回,飆淚
回覆刪除話說連我弟都知道你就是常請假的那位
不過你那黃鶴樓還真是嗯嗯啊啊的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