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11月2日 星期五

「請問上一堂有點名嗎?」

  國文課出來,我在郵局前面抽菸。教官遠遠地就看著我慢步而來,然後告訴我這裡不能抽菸。我轉身向外,面對正在施工的大樓,再回頭的時候,看見班上的同學一大群浩浩蕩蕩地朝這邊過來。

  開學至今兩個月了,跟班上的人再不熟也都能在路上認出彼此。我開始想著在這群小我五歲的人眼裡,我是怎樣的一個人物。大概是:不打交道,永遠一個人抽著菸,同時拎著一個叉燒包和一瓶牛奶;上課時常睡著,看上去老是精神渙散一臉疲態;手邊總帶本書但並非課本(最近都是昆德拉);唯一聽我講過的一句話是:「同學不好意思,請問上一堂有點名嗎?」

  我在意的是「精神渙散一臉疲態」。這大概是最常聽見旁人對我的印象,就像是小賀會寫「他拖著永遠渙散沒有精神的身軀」,或者戴哥也會說:「彭昱不是坐著也不是躺著,他是攤在那裡。」更不要說過去生活中那些來來去去對我熟或不熟的人了,似乎我就是這麼一個,永遠疲累而散漫的人。

  然後我想到漫畫火影忍者裡面的角色-我愛羅。我愛羅一頭金髮,背上背著一個裝滿沙子的大葫蘆,眼神冷酷,額頭上刺著一個大大的「愛」字,重要的是,他的大眼睛周圍圈著鮮明深黑好似刻印的黑眼圈。

  關於我愛羅這個角色的設定是他體內住著一隻怪物(我忘了是鐮鼬還是貓妖,還是其他),為了不被身體裡的怪物操縱意志,他無時無刻保持清醒無法入睡,於是有著深深的黑眼圈。

  在這樣設定中的我愛羅的黑眼圈,散發出一種憂鬱而黑暗的氣味。黑眼圈代表了這個人看似疲累但隨時都可能因著體內的怪物,而爆發出一份難以控制的力道。於是我愛羅那鮮明好似刻印或者圖騰般的黑眼圈,昭示了人們他深遂而令人畏懼的內在,同時那圈黑眼圈圍繞著的眼睛,更顯晶亮而銳力。

  不過話說回來,我的精神渙散是沒有我愛羅那種浪漫而令人敬畏的氣質的,我不過就是純粹一臉疲態的老大學生,不斷打哈欠,下了課不去外面抽根菸的話下堂課就瞬間睡死。

  很巧的是,寫到這裡我親愛的同班同學們,一大群地進入電腦教室,有男有女,一下子只有鍵盤聲的教室顯得略為混雜,但我也不得不說聲實在青春。我開始想的是,我親愛的同班同學們這時間(已經沒課了,不像我應該要去上政治學)進入電腦教室幹嘛呢?我唯一能想到的答案是他們要寫報告。

  寫報告,我想起我那五千多字的國文課報告(我到現在還沒搞懂這篇兩岸社會現代化研討會報告為什麼是要交給國文老師)。研討會的報告出現在我的網誌上,每看一次我就不得不覺得有趣,有趣在於我的網誌上竟然會出現這樣的文章,而且這還是字數最多的一篇,更有趣的是,字數居其二的,是我那美麗青澀的文青化散文。

  美麗青澀,嗯,下午我還在問子筠我的網誌怎麼會出現這樣一篇文章,我跟她說大概是因為我老了吧,她說老了點才顯得內行啊,我回她:「那我還得再老一點。」

  說這樣一篇研討會報告出現在網誌上顯得有趣甚至詭異而可笑其實是不正確的,每當我仔細閱讀起,就覺得這當然是我會寫的東西啊。然而,以網誌上的文章來說他的字數太多了點,或者比起那些美麗與哀愁的牢騷他顯得理性而無聊,或者因為更多其他我無法想像的理由,也許我的研討會報告比起我強說愁的年輕歲月更得不到其他人的眼光與回應,為此我感到了那麼點點點可惜。

  然後我又想起助教說的:「我也不過又生產了一堆紙本擺在國圖,也沒什麼人會去看他。」那真正會去看的是什麼樣的人呢?嗯,是社會學的同行,那我已經是社會學這個學術圈內的同行了嗎?絕對不是,於是我再看一眼我的研討會報告,然後看見他有種青黃不接的可愛,介於我跟子筠說的,年輕與老或者老與更老之間的青黃不接。

  於是我相當珍惜現在的時光,就是這個我身處在一群小我五歲的同學之間,跟他們一起牙牙學語的大學一年級時光。至於在他們眼裡我是怎樣的一個孤僻人物,我想也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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