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淡水十點半,我穿過淡江走去藍石頭。推開店門裡頭一個客人都沒有,女店員端了水和煙灰缸過來,問我說一樣喝哥倫比亞嗎,我小小驚訝了一下,因為要不是她這麼問,我並不會想起來自己見過她。我坐在吧台,問她說聖誕節一個人在店裡不無聊嗎,她回說還好。我轉動高腳椅回身看著店裡,如此安靜的藍石頭讓我有點不習慣。
走回角落翻開一本創意市集的雜誌,一堆創意作品的圖片印入眼框我只覺得色彩繽紛地有點暈眩,裡面的人過得的確多采多姿。前些天從多鬆回家的路上我想起萊斯特,我好久沒記起他了。其實我知道,當我同他一般墮落地提起筆試圖講述音樂開始,我就走上了那條一樣的路,我們注定不會像自己筆下故事裡頭的人一樣在台上發亮,我們自己選了一條旁觀者的路,永遠要躲在角落紀錄著其實只屬於自己的故事。
那些台上的人是不被了解的,不過他們被擁戴,旁觀者也是不被了解的,多數時候甚至被鄙棄,何況是萊斯特和我這樣的旁觀者。從我在家裡搭起唱片牆和橫豎散落卻永遠不會彈的吉他開始,我就成為了最邊緣又最被厭惡的旁觀者,萊斯特和我都希望我們因此是最純粹的。
於是我想起了我的一顆藍色打火機,那是某個店家的贈品,不過我是從火車站邊的一個流浪漢手中收受的。我想再沒比流浪漢更純粹的旁觀者了,送我打火機的時候火車站邊電視牆轉播著陳水扁的國外記者會,流浪漢把打火機放在我手裡的同時對我說:「你們這些大學生要把台灣給拉起來。」我知道那一小段對話和藍色的打火機沒有任何意義,他只是企圖和我拉近一種距離,早從他自生命中出走開始就失去的距離。
我坐在藍石頭的角落,想起一年前某個差不多時間的晚上,我剛從汐止回到淡水,自然地走進那海,一樣店裡只有我和小葉兩個人。我正準備離開的時候小姐走了進來,我說妳這時間跑來幹嘛,她說因為我想先生你也許在這。我不記得那天我有沒有給她煮一杯很難喝的拿鐵,有的話她一定也是放至涼透也喝不完。我們是充滿默契的。
史跟我說跨年那天他要在東區上班到凌晨,自己選的,我問說幹嘛不一起過,他說他知道那種日子不論如何都只是感傷。我打電話跟鍾說聖誕快樂,他說不快樂,其實我知道他沒發生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但我也知道他不快樂。
在藍石頭想著跨年要幹嘛,史和鍾的反應讓我相當恐慌,因為他們的反應印證了我的感受,我實在很怕我們有一塊是誰都填不滿的。
結帳的時候我拿了塊巧克力給女店員,跟她說了聲聖誕快樂,她笑著道聲謝然後繼續忙碌。回到家,上線的時間是十一點五十九分,丟了個訊息跟桃說聖誕快樂(這種日子隨時都在講這句),她回說她不快樂,一瞬間我為了她的誠實相當自卑。
聖誕節過完了,一個禮拜不到就要跨年,人群在這個時間都匆匆忙忙地,到處說著聖誕快樂、新年快樂,一個接一個地堆滿笑臉,堆積得沉重而萬萬擔負不起,接著新年就來了,日子就走了。
我還在這裡,八成永遠在這裡,哪天就要抓著路人分送我的打火機,但是祝福快樂的字眼也許我再也說不出口了。
怎麼你周圍的朋友除了我
回覆刪除每個都聖誕不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