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8月27日 星期三

(二)

  從很久以前開始,L就已經相信生活如同一場舞台表演了。

  像是在高中的時候,那時候的L開始瘋狂地迷上搖滾樂。他蒐集大量的唱片、演唱會錄影帶。他看過搖滾樂手最平凡的一個手勢所能激起最大的觀眾瘋狂。像是點一根菸,或者一個跳躍。每當他聽著唱片裡觀眾的歡呼尖叫,他就想像著每一個狂歡的臉孔中只有一個目光焦點。

  或者是更早一點的時候開始。L的小學時代每個禮拜都有一個全校的演講時間,而他永遠是被班上推舉的那一個。那是一間很小的學校,一個年級只有一個班,而一個班不超過二十個人,所以L的聽眾永遠只有八九十個人。起初L很緊張,演講前的一整個禮拜的時間他都在背講稿,於是他表現得很好。

  某一回L忘詞了,他開始如同第一次上台般略略發抖、手心冒汗。台下的目光聚焦在他身上,每一張臉孔都如此熟悉並且充滿了渴望和期待。他知道這樣下去不行。他編造了一個謊言,歪曲了原本演講的內容。他周身瞬間充滿了一種發冷的快感,因為他看見台下的目光依舊,除了渴望和期待之外滿是信任。他甚至感受到每一張熟悉臉孔索求的事物,那個當下唯一能滿足這些的就是他自己。那一天下台之前他覺得掌聲特別大,於是從此之後他再也不準備講稿。

  這絕對不是一種欺瞞與騙局,而是L領略到一種關於舞台的權力,他第一次瞭解關於真實的確立乃在於一種權力的表達,而他的所作所為不過是領受舞台給予的權力,然後為台下的人們建立真實罷了。

  從此之後L樂於任何一種舞台,甚至那成為一種責任,一種對於獲得權力的報答。L每天抱著登台的心情,掀開那一塊如同老婦裙擺的窗簾布,而那一點從空隙中透進來的光芒,就是開演的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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