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3月12日 星期一

關於平客

  首先,全盛時期的靈魂人物長得像極了李察吉爾,好像年輕個幾歲他也可以騎馬救公主,像個亞瑟王的圓桌武士;現階段的台柱吉他手,大光頭看起來像剛作完化療的癌症患者,唱起歌來古老而悠遠-平客的每一位都是不折不扣的老靈魂;極早期的主唱,眼神銳利抑鬱,那個時期的平客以他為主軸,作出來的音樂如同一本成人的童話故事,繽紛燦爛裡透著一種私密的不安與不祥,喧鬧的花童在他們的傳唱中都變成送葬隊伍裡拋灑冥紙的小妖怪。

  這是我所認識的平客,在我既不廣也不深的音樂閱讀中,他們是最特出的一群,再沒有人像他們一樣,用最精緻細膩的手法去刻印最苦悶的人性。

  平客最有名的三張專輯:「月之暗面」、「牆垣」、「盼你在此」,都屬於這個領域中最具代表性的藝術作品,時至今日仍然有人把「月之暗面」開場的心搏聲作為測試低音喇叭的最佳試例。牆垣-The Wall,公館音樂集散地的某家Live House與其同名,或許是為了紀念與致敬,當然或許不是,但每回我只要在台下看著舞台後磚牆上那塊刻著THE WALL字樣的金屬牌,就能感受到「牆垣」中那些暴動與吶喊、硝煙、炮火,在零七年的台北角落,仍然能把我困回八零年代「牆垣」的壓迫感裡。「盼你在此」,我從未想見世界上有這樣揉合溫暖與絕望的情緒,那是平客獻給他們因著精神分裂而離團的第一任主唱的紀念專輯-那個有著吸血鬼一般銳利而抑鬱眼神的男人,而這個「盼你在此」中年輕閃耀如鑽石的瘋狂男人,在零七年的今天他已經要逝世一週年了,八零年代初聽這張專輯的他,只淡淡地說了聲:「聽上去已經有點久遠了。」

  認真開始聽音樂那幾年開始,我急切地搜尋各種資料,去獨立的小唱片行尋寶、去翻閱張張唱片的側標如同背頌、在網路上不斷翻挖老文章,那時候的我仍然相信在音樂,或者各個領域中,都存在著一份絕對而超然的價值,如同一尊古老的神像,光是那份虔敬的存在就可以消滅所有現世的跳梁小丑,依著這樣的執念尋找,很快地我累積了不窄卻也不寬、今日回顧顯得膚淺而幼稚的音樂體認,但時至今日,還是沒有人能否認平客作為音樂的開創性、實驗性,撇去這些先驅不講,光是平客對於人群細節的強烈探求欲望,就足以讓他們在這塊領域有了不朽的地位。

  今天中午從補習班出來,樓下的廣場照常舉辦著歌星的簽唱會,今天的主角是某偶像樂團的吉他手。舞台後面好大一張海報,修飾得極精巧,然而在舞台的角落有一台小小的PEAVEY音箱,很孤單地牽了條導線至粗破的擴音喇叭上。海報中男生的眼框、眉角、唇、膚色都給修得好漂亮,拿把Les Paul電吉他(或許我認錯了),然而我看見的只有那台小而破舊的PEAVEY,那顯得孤單地有點可悲。

  然而現在的時代真的需要平客的音樂嗎?與社會不可分甚至與政治不可分的搖滾樂,在現今的世代究竟該用怎樣的角度去發揮它對於社會的影響力?

  我不知道,而且我很擺爛地把答案留給我二十三歲的大學生涯,那將會是我生活中很大的一股動力,只要我想起平客,只要我想起「盼你在此」中如風絮的吟唱,那讓我相信,音樂之於各個時代的人群都可以產生一股強大的力量,無論是街頭的流浪漢,或者排隊等簽名的歌迷,或者,坐在咖啡廳裡囂張地論述社會的學者,音樂勾引出的是身於人而不可分的一部分,都從那破舊的PEAVEY音箱中發聲,屆時,它將不再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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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把平客拿出來消費一翻,只是因為前些天在天使聊起這個老頭樂團,那再度讓我想起關於他們的許多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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