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5月2日 星期二

給那海

  前些天巧合下找到了那海工讀生的無名,為此把"文藝青年"這篇文章抓過來,但也只抓有那海的部分.其他部分暫時就不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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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段混亂卻又不斷思考的日子,我發現了一家咖啡廳。

  咖啡廳名字叫"那年夏天寧靜的海",招牌是一塊蟲蛀的木板,略嫌過長的八字店名用白漆寫在上面,店的位子很妙,你很難想像淡江周圍擁擠的學生生活圈能有那樣一個清幽的店面,店在一個轉角的二樓上,但是因為轉進來的巷子是個斜坡,所以雖然是二樓但是大門卻開在馬路邊,走進白漆的鐵門是一個不小的院子,這院子因為地勢的關係所以也是個陽台,院子和店裡面的地上都鋪滿一條條木頭甲板,用鐵條和大鐵釘固定住,整家店一片綠色白色,牆上到處都是老闆自己用白綠兩色油漆畫出來的人像,視覺上嫌冷了些可是很輕鬆自在。

  第一次經過這家店我挺反感的,因為店名正符合了我所討厭的酥軟氣氛,而且直覺的讓我想到梁靜茹唱的寧夏,後來才知道那是從北野武的電影來的名字,老闆小葉是個導演,在台灣電影界似乎是個小有名氣的年輕導演,而且這家店是從淡水山下搬上來的,那時候可是間名副其實的海邊咖啡屋,而我從第一次進去開始就對它完全改觀然後愛上了這間清冷靜謐的小店。

  我開始喝咖啡了,那段時間每天都要喝一杯小葉泡的咖啡,跟他混熟之後偶爾他還讓我自己泡,磨點豆子,暖杯,倒半杯牛奶然後開始打奶泡,按下咖啡機的開關,把粗的奶泡刮掉然後倒進expresso裡面,這樣就是一杯我泡的很難喝的拿鐵了!雖然奶泡稀了點,也不可能拉什麼花,甚至有幾次咖啡粉沒扣好所以泡出來的咖啡還有渣,但是對我來說已經滿足了所有咖啡能帶給我的滿足。在那海的日子我每天寫日記,因為發生了好多讓我能思考的事情,好多沒感受過的感覺,那些以前對我來說有點空有點假的情緒,都在那海的燈光下踏實了。

  那段時間我改變了不少,因為她讓我看見了我的自以為是和不實際,我說我是馬文才,因為她討厭有錢人,而對她來說我充其量不過是個對她很好的馬文才,可我的驕傲又怎麼可能容許我被看扁,但是我的理性又不能讓我欺騙自己,於是我在那海開始築巢,想要在那搭建一個改變自己的堡壘,一個再開始的起點。

  在那海的時間,除了跟小葉聊天就是發呆思考,而最多的時候我看書寫字,我抱著一本翻譯奇爛的萊斯特傳記,去看一個人的聰明和虛耗天才,去看他的生與死,看他的熱情和這份熱情給他的自我毀滅,然後我寫字,寫我所看到的他和我所認定的搖滾,雖然翻譯真的很爛,而且一個酗酒嗑藥的作家的生活時常不太有趣,但我還是把他看完了。

  然後我看"約翰.克利斯朵夫",開始看之前某次大便的時候我翻到其中一段,那是克利斯朵夫對德國音樂憤激的批評,看的我大呼過癮,才剛看完一個樂評傳記的我不得不認為:沒看過"約翰.克利斯朵夫"的人沒資格作音樂評論!然而這是本相當大的書,羅曼.羅蘭用他高人的價值觀訴說整個故事,克利斯朵夫一生的剛毅堅強,他的熱情他的天才,他不容許一點摻雜的善良和自尊,透過羅曼.羅蘭邏輯分明、絕對理智但充滿情感的詞句表現的透徹淋漓,我得說:沒看過"約翰.克利斯朵夫"的人不懂得什麼叫堅毅強壯、純潔光亮的靈魂,我邊看邊寫,那時候我說我要在那海開始我這輩子最大量的閱讀和寫字。

  接著大二上學期結束,寒假來了,而學期末的那一個月我除了跑那海之外,我的時間都花在和她、和朋友的無樂趣的玩樂上,然後我被二一了。

  整個寒假我的心情都很差,因為她我為自己難過,然後再為她難過,然後再為我的不爭氣慌張,不然就是懷著憎恨去想另一個人,那是我自高中就討厭的人,誰知道因為她我竟然開始恨他了,要恨惡一個自己可以說是不認識的人是很妙的事情,因為有時候你竟會不知道從何恨起,我懷著這種混雜的心情過了一個寒假,我每天在那海,淡水的天氣很差,寒假學生都回家了所以店裡面除了我和小葉也沒別人,每天我抱著書和日記本半躺在店裡的沙發上,天很冷,剃光的腦袋更冷,所以我總穿著一件連帽外套,天空多半是灰的,那海的燈光不很亮,帽子帶上了多半就會一起把眼皮閤上,睡睡醒醒,有時候醒來天黑了,有時候還沒,然後我總是邊思考邊把日記打開,我會先寫上日期然後把天氣畫下來,寫點話整理一下腦袋然後繼續看我的書,然後,就開學了。

  對我來說這是個全新的開始,我多了個室友,兩個大男生準備開始整頓自己的生活,買食物回來自己煮,定好計畫要唸書要努力,一切都很好,可過沒多久我的室友走了,他有我無法幫助的問題,而我也自顧不暇所以只好讓他走,記得從那慌亂的學期末開始我的房子就很少只剩我一個,他走了之後我繼續過我的生活,我去那海看書寫字,偶爾回到家無聊了就打開窗戶,看看對面她的房間亮不亮燈,看看她什麼時候會探頭出來,也許抽根煙,也許掉幾滴淚,又也許她過的很好,但是我知道她過的不好,很多也許擋在我跟她之間,因為我們的關係永遠都很遠,遠到連也許都沒有的話就什麼都沒了。

  日子安穩,但是沒幾個禮拜,朋友打電話來說那海收了,隔天我和朋友帶著祈禱去那瞧瞧,只看到散落一地的椅子還有正在收拾的小葉。小葉說他支撐咖啡廳太累了,如此辛酸的經營不如去拍片,朋友的電話打來的前一個禮拜,那海才請了工讀生然後準備要辦表演,一切都是要起步開張的樣,可沒幾天他就不做了。那一個禮拜我們都隨身帶些不捨的情感,我們買蛋糕去給小葉餞別,咱倆自以為闊氣的買了一整個蛋糕總共十片,跑去那三個人坐下來,加上一隻狗,全部吃不到一半,然後每天跑去那就喝免費咖啡,大家話也不多,小葉忙他的,我們待在旁邊,各選一個角落待著,拍些照片,不發一語的緬懷這間店的最後。

  我自來是個重感情的人,小時候丟個玩具都可以難過一下,然而失去那海卻不是這麼簡單的事,那也不是為了和小葉之間不很熟識的友誼,純粹是這間咖啡廳消失了,這個我曾經視為堡壘的處所,失去的不只是一張椅子一個空間,而是某種生活模式的失去,這個生活模式悄悄的佔領我的生活,偷偷的覆蓋,然後卻在一瞬間他不見了。我在那海畫了無數的太陽和雲朵,如今是看不到了,就算只是個空間,但是我的所見所聞所想都是從那的角度去接觸的。我每天從那海的窗子和陽台望出去,或多或少的人群走過,那扇窗和陽台像是框子一樣把畫面框住然後印在我腦子裡,那看出去的天空有時候灰有時候藍,有時候橘有時候紫。在我面對人生第一次前所未有的空虛的時候,那海做了我的堡壘,可這堡壘崩塌的時候給我的又是另一份空虛。

  大學生活到現在,好像從大一下開始,從認識她的那場電影開始,一切都如同趕火車一樣轟隆隆的從我面前呼嘯而過,我身邊來來去去好多的人事物,但是來來去去誰也沒為了我停過,現在那海倒了,我花了點錢把店裡的古董鋼琴搬回家,還帶了張那的menu,而她,她要考轉學考離開淡江,其他許多的人也走遠了,一切都到了終點,好像火車的車廂一節節駛過,叮噹叮噹的聲響熄滅,至於我,也該是時候往前穿過平交道了,同時,我覺得我算是半個文藝青年了。

1 則留言:

  1. 那海退潮並不表示他不會再漲潮

    這是我一直以來給那海做的解釋



    那海的記憶好深好深我記得我在那裡看過好多書

    夏天好熱好熱

    我還是坐在外面陽台抽菸看小說

    期中考要到了還是抱著小說還是看著面向我的散步道

    還是走來走去跟冒失鬼一樣

    一群那海的常客全都冒出來喊熱然後一直抽菸一直喝咖啡

    然後一起吃飯一起沉淪.......



    小葉來了,逃妳又抽菸!!欠揍噢.

    拜託老闆你又不是不懂我的意志非常絕對和偏極.





    故事越來越多疊的快要比身體還高

    我們來不及記起的時候就讓他先休息一下

    改天在哪一個小角落又看見浪不小心捲了起來又來了一個驚喜

    接著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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