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9月26日 星期五

北海岸

  「你的路上充滿時間。」這是阿斐說的,駛車往北海岸的路上我這樣想著。但除此之外的一切不都是被時間充滿著嗎。北海岸的路上、車子裡的音樂、刺眼的陽光、手中的杯子蛋糕、嘴上的菸、綿延的海岸線,無不被時間充填與包覆著。一切的事物都在時間的流速中,或飛奔或趨於靜止、被時間驅趕或者遞送,而我置身其中,在時間洪流的某個位置。我的時間源自永遠,我的時間指向永遠。

  車上的音樂是前兩天才買的Tizzy Bac,我不知道為什麼過了這麼久我才買這張專輯,他應該從認識桃開始,就出現在我的時間裡。不好聽,甚至買的當天鍾秉叡受不了把音樂關掉。今天我才知道,不好聽只是因為音量太小聲了。

  我在屯山的便利商店停下來,買點水和食物。屯山的小漁港也要從桃開始,而桃的出現指向天使,天使指向至今的一切。我是如何才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呢。關於我的歷史,要從無限的時間中切割出一塊,而這分裂自無限中的一塊,絕非單獨存在與線性序列的。這一塊時間與無限平行,與眾多無限的分裂平行。

  小時候學校放學總是要集合排隊,偶有一個班級遲到,訓導主任就會說:「你們遲到了十分鐘,操場的每個同學就為你們浪費了十分鐘。一個人十分鐘,你們浪費了幾萬分鐘。」然而時間的流速確實就是十分鐘而已,要如何才能在同樣的十分鐘內延伸出幾萬分鐘呢。

  到了淺水灣的咖啡街,有那麼多家是我進去過的,但似乎每一家都一樣。他們都一樣,臨海、充滿鹹味。車子開往三芝,三芝有「三隻小豬」蛋糕店,有落人群一般的民宿社區。再過去是白沙灣,到白沙灣之前的長長下坡可以看見大海,那個角度的海面永遠閃爍晶光。

  過去的兩年我究竟去了幾次北海岸呢,那已經數不出來了。記憶最深刻的一次是開著一輛老MINI,車上有她,和她最愛的狗。老MINI很難開,方向盤硬直、排檔桿鬆動、底盤輕薄。回程路上下起大雨,車子外的風雨、車輛、霓虹都顯得巨大,而老MINI又薄又小。我在車子裡唱張雨生的大海,她聽著,狗在後座睡著了。

  再開下去經過英芳小館、劉家肉粽,然後又走一段經過洋豆子(永遠充滿人潮但我從來沒進去過的洋豆子),再到Michael的店。Michael是那家咖啡廳老闆養的黃金獵犬,咖啡廳沒有名字,我們都叫他「Michael的店」。那天我們撞破了老MINI的一個大燈吧,因為我忘了拉手煞車,車子停好之後就沿著斜坡慢慢滑,最後撞上了水泥牆。車燈破了,當初緊張個要死,直到不久前才聽朋友說老MINI的大燈蓋用野狼的就可以了。

  其實Michael店的咖啡難喝死了,我好像從來沒說過,因為去那總是很開心,開心到不應該挑剔(何況蛋糕很好吃)。

  時間在走,我緊緊跟隨;時間重疊又重疊,我就回到過往。

  再走下去到老梅公園,剛上大一那一年社團在這烤肉。那一天早上喜歡的女生跟我說她前晚喝酒宿醉不能來了,聽在我耳裡好像一瞬間我就是全世界最可憐的人,而且不在有任何可能的機會了。而那是已過的時間。

  再往後的路途我就說不出來了,我的北海岸就這麼一段。我一路開到基隆,訝異著路途好短、時間好快。或者該說時間與路途有著不同的密度與重量,同樣的三十分鐘或者二十公里,因著記憶的建構而重疊了時間,過往與現今間,時間形塑了不一樣的世界認知,所謂的「可以辨識」只建立在歷史當中。而那無數分裂自永遠的時間,就是有待碰撞的獨立的宇宙。碰撞有其可能發生的形式與原因,碰撞有其結合與分離的結果,但無論如何,我們永遠在同一條時光長河裡。

  北海岸的路途是那麼短,我才知道,原來這一年我駐足過的地方這樣的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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