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3月8日 星期六

現代社會的夢

  起先是韋伯。好幾天前我作了一個夢,夢裡韋伯用著梵谷自畫像的角度看著我。不該說角度,那幾乎就是一張梵谷的自畫像,可是臉孔無疑地是韋伯。韋伯的眼耳鼻口,其輪廓線條與梵谷畫像的筆觸無異,那種如同蠕動的蟲子一般的線條。

  韋伯用側臉的角度凝視著我,而我癱坐在地上。那些蟲子般的線條保持著輕微的躁動。似乎真的是一群蟲子,只要我大聲喝斥或者跺腳,那些蟲子般的線條就會驚慌而逃,屆時空中的韋伯也將消失。而我只是冒著冷汗,抬頭向他,好像他的眼神要告訴我些什麼。

  隔兩天我又作了一個夢,這個夢如同一場混戰。夢裡馬克思、涂爾幹、韋伯,三人紛紛化作巨獸張開翅膀互鬥。戰場的中央是我,曲起身子躲在一把大劍底下,那把大劍毋寧說是一個鐵塊,兩尺以上之高的黑色鐵塊。學術巨靈化作惡獸朝我撲來,每一次三方襲來就挾帶著厚重的煙霧。他們在爭奪那把巨劍嗎?我不知道。他們每次撲來,就向巨劍伸出利爪,同時撕咬著彼此。幾次衝撞之後,馬克思被巨劍貫穿,於是向下墜落並且發出螢光,至終成為一屢幽影。

  我驚醒,渾身是汗,冷得直打哆嗦。

  隔天在學校,我走在新教學大樓的樓梯上,周圍熙來攘往,我一邊想著自己奇妙的夢,一邊想著路人都做些什麼樣的夢。打開教室的門,這一堂是哲學概論。德國人教授話講得很慢,我想像著字句如同飄散空中的符碼在他的腦海中移動並組合。他講話還是那樣地慢,台下的同學們漸漸睡著了。

  在哲學概論課堂中睡著的同學,是否作著黑格爾的夢呢。我離開學校,想著。如果古老的社會學家透過一本《資本主義與現代社會理論》進入我的夢境,那為什麼在屬於我的搖滾年代,彈著吉他的靈魂們卻不曾駐足我的夜晚。為什麼不作這些夢呢?像是,夢見Kurt拿起槍桿對著自己的腦袋,然後扣下板機的瞬間炸裂的是我的腦袋。或者,夢見Hendrix在Burkley的那場秀,他在舞台上漂浮起來然後逐漸淡化,最後空間中只剩那把純白的Fender,以及其上的雕花,上面雕了一只眼睛,瞪視著台下的我並且眨了一眨。

  是啊,為什麼不作這些夢呢?難道三個社會學家比起那些音樂人更叫我執迷其中嗎?

  我想到《烙印勇士》的故事。在故事裡那個混沌的時代,地上的人們都作起同樣的夢,夢見一隻白鷹穿過黑雲,帶著光亮與微風。直到白鷹著肉了,他從魔神化為真實血肉的人,地上的人們才驚嘆那夢與現實交錯的瞬間。

  也許我們可以說,夢是現實的反照,但是或許我們更應該理解,夢的確證是現實的變遷。如果白鷹沒有著肉成人,那千萬地上之人的相同的夢,我們只能說那是異象,然而異象的實踐只有在現世的波動之中才能體現。沒有確證的夢,即便他再神奇而充滿諭示,他終究只屬於夢的範疇,他只存在於黑夜,只是我們精神虛幻面的波濤。

  我作了兩個社會學家的夢,兩個關於現代社會的夢。韋伯的眼神,三大家爭奪的劍,在夢裡成為了一個真實存在的表徵,其中散發出耐人尋味的寓意。或者,那也可能只是無法得到實踐的異象,也許只是我疲累之餘幻想式的反抗。

  讓我再翻開《資本主義與現代社會理論》,讓我看看韋伯與馬克斯幽靈的對話與辨證,再看看二OO八年的今天,一個二十三歲的大一轉學考生。如果,我可以把這些串聯起來,用一種現世的方式。那麼,一個夢境的確證,或許就能從此展開。至於為什麼會夢見他們呢,我想,作為一個異象的先行者,他們已經實踐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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