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半年多我去了十幾次中正機場。大概從中山高轉機場快速道路開始,沿路的路景逐漸單調化,準備進入一種機場空間特有的壯大空寂與秩序。好像一個無菌室般的非人之地,似乎永遠都有恆定的溫度與濕度、天色與光線。更奇妙地是,這裡夾雜了各式各樣終其一生你只能窺其一瞬之光而再無機會相遇如不得辨識之繁星亮點的陌生人,但他們對你來說又平板均質毫無分別。
來來回回在這樣的空間路徑裡,不知不覺我也發展出了屬於自己的一條機場之路:順著可預測的車流量變換車道下交流道往接駁快速道路,遠方因機場配置而低矮開闊的天空下並沒有測速照相,快速穿越之見到機場的首棟高樓然後準備減速,進入地下室停在永無分別的某個停車道。再來就是出入境大廳了,開始聞嗅到各種或興奮或離別的五味雜陳卻極端樣板的人群情感。
有時候我會想到喬治克隆尼演的飛行型男。在他眼裡或許我也是樣板人形中的一個,或者當我站在由交織鐵件打造的現代感室外頂棚底下抽菸的時候他注意到我,然後對我的惆悵陳靜擺出一老手的冷笑:這小伙子真懂這空間是怎麼一回事嗎?
有時候我也會想到湯姆漢克斯演的夾縫之人,他在這冷酷異境裡沒想到竟能用那天真傻氣換來一份溫暖。當我見到他莽撞地在樣板人群裡穿梭之時,我或許會如同站在塔尖看見壅塞車潮的水泥路上哪輛機車如入無人之境且不合時宜地穿越而過於是引起我塔尖的注目,然後他跑上我的面前,我想:這不是那個在繁複蜂擁年代裡不顧旁人只向前奔跑的阿甘嗎?
當然,我也會想起陳昇唱的Airport Malpensa:生命的旅程,沒有來的,都是去的。
今天我又去了一趟機場,送走了我們家一半的人口。算命的說我遷移宮落破軍武曲,離出生地越遠發展越好。但就在我哥一家三口踏出海關的那一剎那我忽地覺得自己是一個哪也去不了的人,這機場空間、機場之路,竟如一終點盡頭那樣,再過去我也不敢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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