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弟要升大學了。今天他拿為了推甄寫的自傳給家人看,尋求點意見。幫他看自傳的過程中我心裡略略冒著冷汗,有點不明所以的惶恐。
我打了通電話回家,問問娘當年我的推甄自傳是怎麼個樣子。娘說當初她幫我改了好多,我敏感地質疑她。當初她應該點了我幾句,但並沒有像她今天講得那樣幫我寫了大半。我跟她說那是不可能的事情,那時期的我對於自己的文字已經有種生命投射的想像,不會容許別人搓揉操改的。
娘在電話裡很溫婉地跟我說了聲抱歉,應該是她記錯了。
記得有一回跟曉昀聊天,她說了大概這麼一句:「我覺得那些只活在別人生命裡的人真的很可恥。」然而,今天我看著表弟的自傳,回想過去幾年不斷的自我描繪與對話,不禁冒著冷汗然後為自己感到可恥。回顧自己的文字,篇篇都是自傳,張揚且自卑的自傳。
無名最近多了新功能,可以查閱有誰來過自己的網誌。用這個功能連出去,也能發現幾個有趣的陌生人。這幾天翻來看去,那些認識的或未曾謀面,甚至不知其性別年齡的,大半在網誌上寫字的,全都幹著相同的事情。我們寫著一篇又一篇,不知道給自己或者給他人的自傳。
究竟是只能活在他人生命經驗中的人可恥,還是封閉在自身範圍卻又放肆宣傳的人可恥?甚或,這兩者有何需要叫人感到可恥呢?
這段時間來,我對「經驗世界」這個字眼不斷著迷。請讓我這樣理解-經驗可以構築世界,或者說世界是由經驗構成的。關於我們生命的自傳,攫取所有的經驗自成一個世界,而這個世界只是地球上的一個角落。我坐在電視機前看Discovery,裡頭偏遠部落的生活是真實世界的一塊,但那不屬於(或者甚少摻雜於)我的經驗世界。我的經驗世界遂變成一個自給自足的領域,有其私有的生命歷史與文化。經驗世界收納他人,然後專斷地佔有,一旦佔有之後,那就脫離了他竊取對象的範疇,而成為一個重新定義過的段落,絲毫不允許分割與侵犯。
在自傳的經驗世界中,我們成為了孤立的島嶼,我們飄散在海上,彼此觀望然後盜賊般地互相掠奪,但是要記得-我們是永遠的孤島,掠奪的過程中並不會彼此靠攏。倘若真的不會靠攏,也許是因為:這是自傳,寫的是我們的歷史,我們各自的歷史,只有也只能有一個書寫者的歷史。因為這是自傳。
我們的島嶼在自身中不斷膨脹抽長。膨脹得再龐然巨大而病態,卻也不會向其他的島嶼有絲毫的靠攏與妥協。那會是怎樣一個畸形巨人般的歷史。
但是,且讓我們站在孤島的山巔向外望,其實島嶼林立。
跟娘通的電話掛斷前,我跟她講著表弟的自傳,她不斷提醒我表弟還在長大。於是我仍舊不明所以地想著,關於我的可恥到底適不適用於這個十七歲的少年。不知道,於是我回家後跟表弟約了個時間,要跟他當面討論自傳。為什麼要約他討論,不明所以。
我很納悶與困窘,究竟該跟這個十七歲的少年討論些什麼。
連結的向度不可能沒有的。
回覆刪除只是此刻一時的偏執為我忽略了許多東西。
我想這又是一篇刻意的牢騷:)
畢竟還有著連結的期待吧?
回覆刪除自傳雖是一個人的視野一個人的紀錄
但連結的仍是許多相關的他人,事件或建構的意義
自傳的功能閱讀者
可能希望從自我發聲中的各連結向度看出一些什麼
未來性?
:P